穿越大吉岭

仍旧是我,哪儿也不去。

【EC】 Happiness is a warm puppy 幸福是一条温暖的小狗(1-2)

-在每棵树下撒尿-


屋顶又坏了。

如果“又坏了”是形容“本来就已经破烂得不行的屋顶在经过昨晚大风的洗礼之后彻底完蛋”的确切词汇的话,那么是的,屋顶又坏了。

妈妈站在院子里插起腰仰起头一言不发。“完蛋了。”她像模像样的绕着屋子走了两圈之后肯定地下了结论。接着她又紧紧地闭上嘴巴,像是在琢磨着该把这桩错事怪到谁的头上但又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倒霉蛋。

“早上醒来我的鼻孔里都是土,床上还有只蜥蜴。”我对她说,“挺好玩儿的,这就是McCoy先生常说的‘亲近大自然’是不是?”

“别在现在抖机灵,Pietro,”妈妈说,“你看不到吗?我们的屋顶掉了。”

“我觉得现在是个找人来修的好时机了。”我对她说。屋顶摇摇欲坠已经足有小半年了,但她一直没做什么,因为我们付不起钱。“我可以去找份零工,我听说老Ned那里缺人手。”

“想都别想我会让你去殡仪馆里打零工,”妈妈说,“我来想办法。”

她在树下的阴影里站住。“我会想出办法的。”

我觉得她只是在安慰我,或者也在安慰她自己。有次她带着我去Shaw那里问过修缮屋顶的价钱,那天她从一个外国客人那里拿到一笔不少的小费,我们都觉得这笔钱可以好好地派上用场,可结果连零头都不够。妈妈用左手紧紧拉着我的右手,我们的手掌之前全都是她的汗。“我们家还有两间空房,工人们可以住在那儿,”她对Shaw说,“我还可以给他们做午饭,那不能抵消一部分费用吗?”

Shaw看着她,脸上挂着那种虚假但主意已定的笑容,“你瞧,Maximoff女士,”他说,“我付同样的工钱,他们自己去解决吃住。我没打算让本来就不需要自己花钱的东西变成一项报酬,否则谁知道事情会变成怎么样?也许接下来他们就该问我要假期了不是吗?”

妈妈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先前她那种神采飞扬的样子在回家的路上一点点的消失不见了。

“运气好的话我会找到愿意帮咱们一把的人。”妈妈说,她把面包塞进我的书包里,“现在你去好好地上学,别让我看到你的脸上再多点儿什么东西。”

我冲着她笑,牵扯到了嘴边的伤口于是立刻疼的龇牙咧嘴。我不相信运气,人们真是疯了才会把渺小的希望寄托在这种玩意儿身上。退一步讲,就算世界上真的有“运气”这回事,那它也和我家毫不沾边儿。可如果我这么说的话,妈妈就又会咬着下嘴唇盯着我看,半夜睡不着在楼下走来走去,阳台的柱子后面丢满了烟头。有谁希望看到这些吗?反正我不想。

“什么东西在每一棵树下都撒尿,还喜欢吃香肠?”吃午饭的时候Sean神秘兮兮的凑过来问我。

“你?”我脾气不太好地望着他。

他笑起来蠢乎乎的像个傻瓜。“也没错,”他说,“但答案是这个。”他从胸前的衣服里掏出一坨银灰色的、毛茸茸的东西撞在我的脸上。

我和那只动物同时发出被吓了一跳的声音,Sean在一边笑的一塌糊涂。“你们看起来还挺像的。”

我踹了他一脚,然后那只东西接过来托在手里看。是一只小狗崽,大概只有两三个月那么大,在我的手心里不停发着抖。我摸了摸它的头,它立刻伸出舌头讨好地舔我的手心。

“你从哪儿找到它的?”我问Sean。

“风吹来的。”Sean耸了耸肩,“早上我发现它躲在院子的角落里,上面盖着大风刮来的乱七八糟的东西。没准儿昨晚它冻坏了,所以给自己找了个窝。它太小了,我在想也许你能——收养它。你知道,我妈对一切她不想要的东西都过敏。”

“我看起来像是能给狗喂得起香肠的那种人吗?”我问他。但我还是撕了点面包扔给它,它只是闻了闻就转过头去。我把它放进书包里,还留了条缝儿让它呼吸空气。它小声的哼哼着,每当我隔着书包拍拍它就安静一小会儿。

Stryker和几个七年级的斜靠在操场旁的树下站着,嘴里嚼着根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稻草。蠢透了,他这幅样子蠢透了,要是他能有我一半智慧的话就能明白一个十三岁的孩子这么做的时候看起来有多傻。“嘿Maximoff,”他看到我就吐掉嘴里的东西朝我喊,“听说你家昨晚被掀了顶!你妈妈还在到处找人帮忙呢!”

“别理他。”Sean低声对我说。

我摸了摸嘴角的伤口,那里已经有点结痂了,但恐怕一挣就会重新裂开。我想起妈妈对我的嘱咐,还有她叉着腰那副无奈又竭力保持镇定的样子,决定做那个大度的人。再说MacTaggert小姐已经为了我之前打的那一架给我记了过,她看起来很柔弱,可实际定起惩罚来毫不手软,她是学校里少数几个我不想得罪的人之一。

我朝地下吐了口唾沫。“换了我是你就闭上嘴,”我警告Stryker,“你的屁股还疼着吧?”

他的脸扭曲了一点,也许是想起了上次我狠狠踢在他小腹的那两下。“小杂种,”他恶狠狠的说,“你也没比我好到哪儿去,至少再被校长叫去的时候我有爸爸会来接我回家——哦,兴许你妈妈现在在整个镇子绕来绕去就是为了给你找一个。”

他的话刺痛了我,我的难受一定是表现在了脸上,他和他的伙伴们随即发出一阵很大的哄笑声。我的脸红了,不是因为害羞,而是因为愤怒。我捏成一团的拳头在身侧止不住地发抖,牙齿咬得格格作响。我把书包放在Sean的怀里,告诉他带着狗躲到一边儿,然后就冲着Stryker一头撞了过去。我的头顶在Stryker的胸口上,他一边咒骂一边死死的抱住我的腰,我伸出手不管不顾的朝他的背上使劲儿打。有人在踹我的腿,有人在扯我的胳膊,Stryker自下而上给了我一拳,我的鼻血顺着下巴滴下来,我又转过头,把那些血全蹭在他的衣服上。

源源不断的脏话从Stryker的嘴里不断冒出来,他挺没新意的,翻来覆去无非就是在说我是个没有父亲的野孩子。我发了狠,闭上嘴只是一个劲儿的揍他,脑子里全都是妈妈叉在腰间的手,食指的指甲断了一截,指尖还在冒血——她一定是早上一个人去房顶看过了,但什么也做不了——Sean在不远处尖叫着,他就像一个女孩儿似的尖叫,也许比女孩儿的声音还要高,更具有穿透力,让人很想捂上耳朵,然后把胃里的东西吐得一干二净。我们很快被拉开了,MacTaggert小姐挡在Stryker的面前一脸难以置信的望着我,我被一双温暖的手揽了过去,有人蹲了下来仔仔细细的打量我的脸。

是Xavier先生,我们的语文老师,但大家私底下都偷偷管他叫Charles。因为他脾气很好,还总是在上课的时候跟我们开玩笑,女生们都称他为Charles王子,他可能是挺帅的,不过我并不在乎。

“你还好吗,Pietro,”Charles擦掉挡在我眼前的血,焦急的问我,“你的眼睛还好吗?”

我晃了晃脑袋,除了身上到处疼得厉害没有什么不适的感觉。“没什么,”我咽下喉咙里甜腥味儿的口水,“别大惊小怪。”

Charles扭开头,像是觉得自己有些可笑似的笑了出来,但眼睛看起来很严厉。“Moira生气了,”他在指MacTaggert小姐,“我不会用大惊小怪这种词儿的。”

我抬起头,MacTaggert小姐已经安抚好了对面的几个家伙,正踩着高跟鞋杀气腾腾地朝我走过来,她的气势惊人,就像古希腊小说里写到的特洛伊木马。

“妈的,”Sean在我的背后说,他冲着我举起我那可怜的、湿漉漉的书包,“还记得我说过它喜欢到处撒尿的事儿吗?”

——就像我说的,就算世界上真的有“运气”这回事,那它也和我毫不沾边儿。


-暴力不能带给你平静-

“你犯了一项很严重的错误,Maximoff先生。”MacTaggert小姐双手抱胸一脸愤慨的望着我,她知道如果她肯笑一笑的话会比现在招人喜欢的多吗?我用余光穿过她的身侧从对面墙上的镜子里打量自己,我的左眼肿了,额头上有条口子,领子被扯烂了一边,鼻子下面和下巴上有几道脏兮兮的血迹。我看上去比上一回要好点儿,可也没强到哪里去。

“你会叫我母亲来吗?”我问她。

“毫无疑问,”MacTaggert小姐说,“你记得上次之后我跟你说过什么。”

“别让她来,求你了,”我说,“她还有一大堆事儿要头疼,我能做点儿什么让你别告诉她吗,什么都行。”

MacTaggert小姐深深吸了口气。“你得向Stryker先生道歉,”她说,“鉴于你是主动揍人的那一个。”

“不。”我的嘴比大脑还先行动了。我不想对Stryker说对不起,他是我最不需要说对不起的人,他挨的打全都是活该,没挨到的只是显示出上帝有多不公平。Jason Stryker是这所学校里最坏的家伙,他不是唯一一个对我说过风凉话的人,但他从没感到害怕,或者内疚,甚至连假装都没有,这可真让我不爽,就像他爸爸那张单是看两眼就令人讨厌的脸孔一样。

“那么你,Maximoff先生,”MacTaggert小姐的瞳孔放大了,她转过身迅速的在办公桌前坐下,激动地在一张纸上龙飞凤舞的写下一段话,“就得把这个带给你的母亲,让她明天来学校见我,然后你得写检讨书,还要每天放学后打扫教室,一个月。”

她在写“死亡通知”,就像你等在手术室外面时收到的那张纸一样,你自己已经够心碎了,还得把这个消息带给其他的亲人。亏我今天一大早漱掉嘴里的泥土时还在心里对自己说“好极了,反正你的一天不可能比现在更糟”,说得好,Pietro Maximoff,你真他妈的聪明极了。

我垂头丧气的推开办公室的门朝外走去,手里捏着那张薄薄的却好像有一百磅那么重的纸。Charles靠在走廊的栏杆上,用手指不停的敲打着那些金属,他看到我,稍微变化了下站立的姿势。“怎么样?”他问。

我朝他晃了晃手中的纸,沮丧的连一句话都不想多说。

Charles让我跟着他去他的办公室。他把自己的手帕用水打湿了之后递给我,示意我把脸上的血迹擦干净。“至少别这样回家,”他说,“你看上去就像刚从越南回来的。”

我对着镜子慢吞吞的清理着伤口,真想就这样一直磨蹭下去就可以不回家了。我肯定会挨顿揍,比挨揍更糟糕的是,妈妈用那种失望又受伤的眼神看着我,就像当她发现我藏在地下室里的东西时,还有我曾经蹲在门口的树上不下来问她为什么只有我没有爸爸的时候。

“你为什么打Jason?”Charles在我身后问,他的目光正盯着镜子里的我。

“我不想谈这个。”我告诉他。

Charles沉默了一小会儿。“暴力不能带给你平静。”他继续开口。

“那什么能?”我转过身,气呼呼地把手帕重重的扔到一旁的凳子上。人们总是这样,仿佛一不小心一切就都成了我的错,而他们还好心地试图纠正我。

“也许可口可乐?”Charles弯下腰,从柜子里拿出一瓶汽水递给我。

我张着嘴一动不动的样子一定蠢死了。“你在开玩笑吗?”我盯着手里的玻璃瓶子问他。

“哦,我但愿不是。”Charles撇了撇嘴,他从桌边的材料里抽出一张纸卷进打字机里,开始噼里啪啦的打起字来,“你现在有点像Moira,她也总是这么说。”

我想Charles也许和别人有点不一样,这大概也是为什么人们除了MacTaggert小姐和McCoy先生几乎看不到他和其他老师打交道的原因。兴许他脑子坏掉了,所以桌上才有那么多生物学和医学的书——他想研究自己的脑袋哪里出了问题,正常人才不会想看那些玩意儿。狗在我的书包里哀叫了几声,它能够忍这么久真是不容易。

“我看到你结交了新朋友。”Charles瞟了一眼被我抱在怀里的狗,“它叫什么名字?”

我又看了看那些厚厚的书本。“‘教授’,”我使劲儿咽了口口水,“它的名字叫‘教授’。”

Charles从鼻子里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我把教授放在地面上,它颤颤巍巍的迈了几步,然后突然支起后腿,在那张黑色沙发的脚上撒起尿来。

“我在想你是否愿意帮我个忙。”Charles说。

“什么?”我的声音非常响,把我自己都吓了一跳。我胆战心惊地看着Charles,生怕他发现教授做了什么。

“我在帮Genosha日报社做这个小栏目。”他抽出那张打好的纸冲我扬了扬,“还帮镇上去世的居民写写讣告,你可以每天下课之后来帮我打打字,然后再送给日报社的Frost小姐那里去。”

“作为报酬之一,”他冲我眨了眨眼,“你每周有三美金的薪水。”

三美金,那不是笔小数目。我可以用它来买十瓶可乐,十五支棒棒糖,还有七分之一把“红骑士”BB枪!最重要的是,我不用去老Ned那里帮他清洗那些从死人身上脱下来的衣服,仅仅是打几个字就可以赚钱。我开心极了,迫不及待的想跑回去把这件事告诉妈妈,甚至忘了问Charles为什么这么简单的活儿他自己却不做。

“现在,我们都可以走了。”Charles站起来拍拍我的脑袋,我跟在他的身后,看着他锁门、下楼、走到停车场,直到站在我的自行车旁微笑着望向我。

“这是你的车,对吗?”他说,“我想送你回家,顺便和你母亲谈谈给我帮忙的事。”他把我手里的“死亡通知”拿走,又将刚才打好的那张纸叠好塞进我的口袋里。“另一项报酬是,她不必知道今天发生了什么。”

我呆愣愣地看着Charles解开生锈的锁链。“Charles王子也骑自行车吗?”我傻傻的问。

Charles大笑起来。“我非常荣幸。”他慢慢收起了微笑,再次弯下腰靠近我,夕阳把他的眉毛和睫毛都镶上了金边,我猜想也许他的确非常好看。他伸出一根手指,在我的额头前轻轻划过。

“你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吗?”Charles骑上了自行车,头也不回的问,他的声音通过身体的颤动一直传递到我的胳膊上来。“那代表我知道所有的事,而原因出自于爱。”

教授在我胸前的书包探出脑袋,迎着春天的晚风欢乐的吐着舌头。我用一只手搂紧了Charles的腰,用另一只手掏出口袋里的那张纸展开,上面写着:

历史上的今天

在六十一年前的今天,一九零六年四月七日,维苏威火山爆发。一直沉睡的意大利维苏威火山突然爆发,流出的岩浆包围了奥塔维亚诺镇,使几百名意大利人伤亡。那不勒斯市被重重火山灰烬所覆盖,一些屋顶因不堪承受重力而坍塌,又压死了许多人。


可怜的维苏威火山,可怜的意大利人。

在六十一年后的今天,我,Pietro Maximoff——一个十二岁的男孩儿,住在没有房顶的家里,脸上挂着伤口,怀中有一只可能永远再也吃不到香肠的狗——和运气稍——微沾了点边儿。

有几个人站在我家外面。我从自行车后座跳下去,跌跌撞撞的跑进院子。一个穿着黑色背心、叼着根烟的家伙正在大声指挥楼上的两个人把屋顶的残骸从上面扫下来。妈妈的手里捧着一大壶柠檬水,时不时地给每个人的杯子里添一点。“我说过我会想出办法的。”她看到我疑问的眼神后骄傲的说。

“老天,”她这才看清了我的脸,语气变得危险起来,“你又闯了什么祸?”

“只是个意外。”我说。

“我们需要两个月,”刚才那个指挥的男人走过来对妈妈说,他看起来有点自大得令人讨厌,“这是项大工程。”

“我无法表达我有多感激,Lehnsherr先生。”妈妈对他说,然后她转过来对着我,用和上一句话完全相反的冰冷语调开口,“我才不相信什么意外。”

“他说的是真的。”Charles这会儿才想起冒出来——他刚才都在干什么?“抱歉,但图书馆的书梯出了点问题——”

砰!我们全都回过头去。是Lehnsherr先生,他手里的玻璃杯掉在地上摔得粉碎,他一边骂骂咧咧地,一边拍掉牛仔裤上的水。

我开始有点觉得不该把屋顶交给他。


Note:

看了小说《诺福镇的奇幻夏天》之后想写这篇,借用了小说里给报纸写讣告和“历史上的今天”栏目的设定,应该算不上AU。

“历史上的今天”内容出自于https://www.lssdjt.com/,如果之后有其他出处也会标明。

这篇文里小快银和万仔并不是父子关系。

一直想写篇东西塞进新本子来着,能不能写得完就不太说得准,于是把之前写好的先发上来,也算鞭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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