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大吉岭

仍旧是我,哪儿也不去。

【冬盾冬】Dear Mr. Barnes 亲爱的巴恩斯先生(五)

“‘有些人为了成名奋斗终生’,”一个灰蒙蒙的上午,Gene回到家之后站在客厅中央扯开自己的领带,“‘而最终他葬礼上的人数还是取决于当天的天气如何’。我得为说了这话的人鼓个掌,”他给自己倒了杯酒,一口气喝了下去,“教堂的地板全是泥巴,所有人都在骂骂咧咧,我的车可算白洗了。”


他又倒了一杯酒,冲着天花板举起它,“致可怜的Ray,”他说,“和他不成样子的葬礼。”他把杯子重重地砸在茶几上,换来Angela一个无声的白眼。


Gene如果看到今天的光景会怎么想呢?阳光明媚,空气新鲜,而来送他最后一程的人屈指可数。除了他和Angela两边的亲戚,只有Bucky小时候见过的几个眼熟些的邻居。Bucky和Steve算得上是其中最显眼的两个,在一群年近或年过百半的人里散发出年轻的、鲜活的气息。Bucky知道有些人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盯着他,并且相互交换着意义深远的眼神。被Steve领养一事对Angela来说也许是种解脱,可仍有几个好事之徒把这描述成“Harpert家的丑闻”。人们在他需要帮助时蒙上眼睛,当故事变得无伤大雅时才开始津津乐道。


Steve坐在Bucky身边,下巴收紧,双手交叠,目不转睛的看着前方的耶稣雕像。他是这样一种人:认为在特定的场合就该有相应的态度。他们在教堂,所以Steve就表现得像个神父。即使他们坐在一起Bucky也能感觉到那面堵在他们之间的墙。迂腐,老套至极,不懂得变通,固执。他能找到很多词形容Steve,但使用它们的前提是他必须真的认为这些算得上Steve的缺点。


所有事情一遇到Steve就变得行不通,这是Bucky打从十八岁起就明白的一点。他本该厌恶的特质一旦发生在Steve身上,就像被魔术棒点过了似的,摇身一变就成了让他喜欢的部分。Bucky在经过漫长的思考在会后终于得出了这样的结论:也许是他见过的世界太小了。Steve是Rockpot最敬业的警察,最帅气的养父,有着最特别的金色头发,所以他才执迷不悟。他是如此执着的相信着这一点,以至于最终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离开。


Bucky如愿以偿地成为大学新鲜人后的第二年喜欢上了一个人。Michael Cassidy,大家叫他Cass。只有受人喜欢——真正受人喜欢的人,才会被这样昵称,你只消从一个音节里就能明白人们多么渴望和他靠近亲昵。Cass比Bucky大一级,是学校橄榄球队的队长,有着一头暗金色的头发和淡蓝色的眼珠,眼角会随着微笑而向下垂,每次在运动场上跑着的时候颧骨上都会蔓延出一片可爱的红色。他是整个校园里最受人欢迎的人之一,他从不以此自居,至少表面上不是。他不过分老成,也没有这个年纪大部分男孩子那种自以为是的骄傲和幼稚。Bucky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冲着Bucky露出既没什么内涵却也不虚假的微笑,他说“很高兴认识你”,就像他真的是这么想的。 


Bucky喜欢上了Cass,他还没打算把这种喜欢付诸行动,上一次他的实践没得到好结果,他还心有余悸。Bucky参加了兄弟会,这给了他把所有的闲暇时间花在那幢大房子里和Cass厮混一个好理由。他们一起参加派对,一起翘课,一起在睡着的倒霉鬼脸上用马克笔画老二。在他二十一岁生日时,Cass给他买了第一杯啤酒。


Rockpot,Bucky喝着那冰凉的液体时想,真的太小了。小到他竟然绝望的以为他的爱情生活永远都停留在无法向前迈进的那一步,现在他的世界变得广阔了,这全都是因为他喜欢上了一个全新的个体。


一点点变小的是Steve。Bucky不再那么逃避和Steve对话了。一开始他刚上大学那会儿,Steve打来电话时他总是找借口匆匆挂断,或者干脆不接,过后回以一条干巴巴的短信告诉对方自己正在忙。某天他主动开了个玩笑,然后隔了几天又聊了聊自己的同学,后来甚至连新上的电影也能说上几句。他没有刻意隐瞒过自己的语气里透露出的情绪:兴奋,渴望,还有满不在乎。他有点恶意的希望这些能像对方传达出一种信息:他能过得很好,原来人们常说的“放下”也并不是很难。Steve一定猜出这期间发生了什么,但没有主动开口问过,一如既往。



Bucky开始真的体会出Steve的平淡乏味:他原本可以表现的如释重负,因为终于可以不再小心翼翼的去对待Bucky的感情。他可以真心实意的替Bucky也替自己感到高兴,生活的目的就是朝前走,而他们都做到了。他甚至也可以——Bucky私心希望——有些小小的嫉妒,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他因为意识到自己不再是Bucky生命中唯一重要的人而失落。


但Steve什么都没说。他慢慢地、慢慢地,像是从倒过来的望远镜里看出去的景象那样,小得只剩下一个黑点。Bucky只有很偶尔时才想起他,那张不显露任何内心感情的脸一闪而过,几乎什么影响也产生不了。Bucky在下一次聚会里告诉Natasha他现在很好,附加非常夸张的手势,他知道她能听得出潜台词,他希望她能听得出,因为他没办法忍受如果她还保有着以前的认知。


“我为你开心。”Natasha说,她用自己的酒杯碰了碰Bucky的,听起来有点言不由衷。


“谢谢,”Bucky说,“你也应该试着尝试新的事物,或者人。”他意有所指的说。


“哦——”Natasha拖长了音调,微笑着侧过头看他就像幼稚园的老师看着儿童,“那由不得我做主。”


Bucky因为她的神情感到愤怒和挫败。不,Natasha一点儿错也没有,不能放下并不是她的错。可是Bucky不知道为何却觉得那是在影射他,以及所有和他一样无望又不舍得放弃的感情。他讨厌的是Natasha那种似乎看穿了一切的自信,他担心这种自信会让自己的内心深处把这当做一种预言,或是暗示。他已经跳了出来,不是吗?为什么他身边的每个人都不能该死的坦率的祝贺他?


在那之后兄弟会的一次派对上,Bucky吻了Cass。他们都醉的厉害,啤酒、潘趣酒、红酒、龙舌兰,他们把什么都混在一起喝,并且没有计算自己喝了多少。Bucky趴在马桶上一顿好吐,用冷的让牙齿发麻的自来水漱了漱口,靠着浴缸在地板上坐下。Cass紧挨着他,一边吐出一口烟雾一边发出吃吃的笑声。他把那根抽了一半的东西递给Bucky,Bucky狠狠吸了一口又递回给他。


“我真是——”Bucky感觉到那玩意儿开始让他的舌头打结,“一团糟。上帝,我闻起来像从呕吐物里捞出来的。”


“没错,”Cass的双颊通红,举起一只手捂住眼睛笑得没完没了,“像一条——很老的狗。”


“那他妈的是什么意思?”Bucky转过脸看向Cass,对方的眼里闪烁着迷茫亢奋的光。


“你知道,”Cass挥舞着手,“很老的狗身上——发出的那种味道。”


“闭嘴。”Bucky笑着朝他前倾了一点儿,把嘴里的热气都喷在他的脖子上。


“就好像你这么说我就会听似的。”Cass也转过头笑着看他。


Bucky毫不犹豫地凑了过去。只要他想,他大可以把这怪罪于酒精和致  幻剂,一个吻在这样疯狂的夜晚根本算不了什么。Cass的嘴唇很柔软,即使和Bucky想象中的触感并不相同,他在Bucky的吻里愣了两秒,接着张开嘴,他的舌尖在Bucky的嘴角上一划而过。


门被猛烈地撞开了,一个醉鬼踉踉跄跄的冲进来重复Bucky十分钟前的举动,但那并不是Bucky停了下来的原因。他和Cass拉开距离,再一次重新端详那张脸。有什么不同了,但Bucky说不清,他突然感到了排山倒海的失望,因为这个吻的确有其意义,但不是好的那种。Cass仍然傻笑着,所以Bucky迅速收拾好情绪,若无其事的嘟囔着“老天我真是太醉了”然后抬起屁股从那里逃开。


两周后Cass的头发变成了褐色。“我把它们染回来了,这是我原先的发色,”他迎着Bucky惊讶的目光说,“想你也许会喜欢。”


Bucky晃了晃脑袋,不去思考那后半句话的含义,他庆幸对方没有因为那一晚而感到不自在或是想要更进一步,他庆幸自己做了胆小鬼选择跑开。那种失望再次涌上了他的心头,这一次,它更加确切的卷住了他的心脏,让他这些天的惴惴不安统统化成了胸口的钝痛——


在Cass回吻Bucky而他惊慌失措的那一刻他就明白了,也许更早,在他因为Natasha的话而恼羞成怒的时候他就该懂了。


他喜欢的不是Cass,那头金发、那双眼睛,那些惹人喜爱的坦诚和毫不做作——他喜欢的不是Cass。


他喜欢上的是一个没有比他大十岁、不会树起无形的墙来阻隔彼此的Steve。


他是如此习惯性的为Steve着迷,甚至连那种永远只能站在远处打量、求而不得、使他辗转反侧的痛苦也成为了喜欢的一部分。而那一部分,在Cass对他的热情做出反应时就醒来了。


Bucky想冲着谁大吼,却不知道该对谁发脾气。他第二次——无数次的因为同一个人失恋,而对方对此毫无知觉。事情怎么会变得如此复杂?他只是,他只是想——


一阵稀稀落落的低笑声在四下里响起。屏幕上是年轻时的Gene,无声的老式家庭录影带模糊了他的轮廓,令他看上去比本人柔和。他穿着花花绿绿的衬衫和喇叭裤,和Angela接吻,然后把香槟洒得到处都是。Bucky的父亲母亲在屏幕的左上角,他在拍掌大笑,她也笑着,右手下意识的抚摸着自己的小腹,于是Bucky知道自己当时也在。


一只手轻轻的落在Bucky的手臂上,他朝旁边看去,Steve仍然直视前方,仿佛那份微乎其微的安慰并不是来自于他。从Steve和Bucky一同生活的那天起,他就一心致力于不让Bucky再感受到从前那份孤独。这真是温暖,当Steve带着Bucky回到他自己父母的家里,Bucky吃着Steve的母亲做的苹果派,听着她丈夫絮絮叨叨的讲述二战史,而Steve坐在对面,一边喝着咖啡,一边微笑着用眼神对他无声的说“告诉过你他会这样”。就像Bucky再度有了个真正的家,即使构成奇特。就像如果他再要求更多的东西,则会显得太过贪心和不知好歹。Steve打从一开始就不该给他那么多,可那难道是Steve的错吗?


“愿Gene Harpert先生安息,”神父念着悼词的结尾,“愿他的灵魂与我们同在。”


Bucky低下头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那只手拿开了。


教堂的唱诗班开始唱歌,“我们终将重逢,不知何处,不知何时”。人们陆陆续续的站起来,在歌声里挨个递给Angela拥抱和慰问。


“你会来吃午饭,对吧?”她抱着Bucky问,接着转向Steve。“还有Rogers先生。”


“你不必也去。”Bucky对Steve说,后者把车挪到了树荫下,正抬起左手看着时间。“做你该做的,我回到波士顿会给你打电话。”


“我当然要去。”Steve断然拒绝,“这是你的家人。还有,你知道关于波士顿的话题我没打算就此打住。”


就是这样了,Bucky当然知道,Steve一旦铁了心肠要做的事情,就没有放弃的可能。


“我要先去买烟。”Bucky说,他突然觉得嘴里苦得厉害。


Steve抬眼看了他几秒,Bucky等着他问“你从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那样的话他就要叛逆的回答“从我想抽的那天”。他们中间能有一个人气得转身离开就好了,起码比现在这样粉饰太平、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要好。


但Steve什么都没问。他点了点头,这回是他先迈开步子。


***

最近心理状态非常不好,所以也就提不起劲儿做任何事情。不过还是想一点一点把想写的东西写出来。写文这件事,说到底是在治愈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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